“如果有来世的话,你会怎么活”。
“有下辈子的话,我不要爹娘不要家,只需要我一个人”。
年愈半百的倪萍曾如此说到。
如果不是经历过难忘的父母离异,走过挫折的人生道路,相信倪萍不会随便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父亲去世前,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倪萍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喊出一句“爸爸”。
但这并不是一个痛苦的故事,多年来在这对父女心中已经有了他们不必明言的和解。
姥姥带大
倪萍原名刘萍,1959年出生在一个父母双职工的家庭。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倪萍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十分拮据,她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为了减轻家庭负担,父母把儿子留在身边抚养,将年幼的女儿送到机关幼儿园寄宿,几个月才回家一次。
倪萍的小姨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姥姥之后,心疼孙女的老人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赶到城里,把孙女接到身边抚养。
倪萍的姥姥出身开染坊的富庶家庭,但并不识字,只能写出自己的名字。
长大后又被家里人做主,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铁匠。但倪萍的姥姥却十分的能吃苦和顽强,婚后原本贫穷的家庭在夫妻俩的操持下越过越好。
勤劳慈祥的姥姥给了小倪萍童年的第一抹暖色,为了给长期吃不饱的孙女补营养,老人把自己嫁妆的银镯子当了给她换鸡蛋,一天一个,终于把原本瘦小的倪萍养的健健康康。
用老人的话来说“噌噌往上猛长,夜里静的时候,她都能听见骨头嘎嘣嘎嘣伸展的声音。”
姥姥的疼爱让倪萍有了一段快乐的童年,姥姥的言传身教也奠定了倪萍性格中坚强自立,尊重人、肯吃亏的底色。
没有文化的姥姥不曾给倪萍讲过什么大道理,但她的一举一动都教给了倪萍善良和坚强,让倪萍多年后无论历经什么苦难,仍然保留着善良坦诚的赤子之心。
父母离异
六岁的时候,倪萍离开姥姥,回到城里父母身边上学。
然而,跟着父母生活的日子并不像倪萍想象中那么幸福,父亲刘世杰和母亲两个人性格不合。
生活中处处有摩擦,基本隔几天就会大吵一架两边的亲人都从中调节过多次仍然无济于事。年幼时的倪萍和哥哥为此没少跟着母亲一起哭泣。
倪萍小时候的心愿就是家里人能和和气气地过一个月,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一年后,父亲和母亲提出了离婚,觉得离婚丢人的母亲试着挽留过,父亲却干脆不再回家,父母的婚姻最后还是破裂了。
父母离婚以后,刘世杰组建了新的家庭,母亲带着倪萍和哥哥独自生活。
离异母亲和两个孩子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么的难过,那些困难的日子里,母亲一边落泪,一边数落前夫的种种不是,母亲的眼泪和生活的拮据给年幼的倪萍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父亲一词彻底消失在了她的期待里,倪萍和父亲的隔阂也渐渐加深,父母离婚之后,倪萍再没有喊过刘世杰一声“爸爸”。
有时候刘世杰过来给他们送生活费,看着一双儿女想说一些关心的话,倪萍总是会跑开。
一次生日,父亲特意赶了过来带倪萍和哥哥去公园玩,然而整整一天下来,兄妹俩都板着脸不愿意和父亲说话。
晚上父亲送他们回家,倪萍的母亲把他拦在门口对他说“孩子们不欢迎你,以后不要再带他们出去。”
从此以后,即便每一次都会送过来生活费,父亲也很少再出现在倪萍的面前了。
也许某一个夜晚入睡之前,小女孩会想起曾经爸爸给她赶蚊子,哄她快点睡觉的日子,等她第二天起床不必再面对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也不用一个人躲在角落默默哭泣。
父亲的印象渐渐淡去,倪萍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安静简单的样子。
母亲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她虽然也很疼爱倪萍,但还是更照顾哥哥一些。
倪萍把生活中父爱的缺少,单亲家庭中受到的“不公”的怨气洒到了刘世杰身上,认为是父亲的离开才导致了这一切。
刘世杰没有办法去和女儿解释夫妻间感情的复杂,父母都是温和善良的人,只是性格上的不合让两个人始终无法相互包容、共同生活。
前妻冷硬的态度也让刘世杰缺少和儿女见面的机会,更不用说女儿因此受到的伤害和敏感的情绪了。
从小就目睹了母亲一次次抱怨父亲的“绝情”,父女俩隔阂渐渐加深,考上山东艺术学院时,为了哄母亲开心,倪萍改随母姓倪,这一举动却也刺痛了父亲的心。
父女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大学毕业后,倪萍被分配到山东省话剧院工作。
由于形象好气质佳,倪萍多次被导演看中,出演《他们并不陌生》 、 《雪城》等多部影视剧,并凭借此被评选为“金鹰奖”最佳女配角,事业上一路高歌。
女儿的努力和成就刘世杰都看在眼里,他为女儿感到高兴和骄傲,却也因此暗暗担忧,女儿变得更加厉害了,那自己还有等到她再喊一声“爸爸”的机会吗?
倪萍成名后时常回青岛看望母亲,却从来也不和父亲联系。
偶尔刘世杰主动给女儿打电话,倪萍也是淡淡的回应,没有长期的相处和陪伴,父女之间的关系礼貌又疏离,常常是简单的问候以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天倪萍下班准备回家,刚走出央视大楼,就听见背后有人在喊她,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站在树下,拎着两罐虾酱在等她。
倪萍诧异极了,父亲从没和她说过想来看自己,却突然就过来了,也不知道直接来能不能找到人,就在她工作的地方等了一天。
倪萍把父亲带回了家,一路上父亲一直在和她回忆过去,说小时候倪萍住在姥姥家,每次自己去看望女儿,小倪萍吵着说想吃虾酱,自己就一次性给她买好多。
女儿一大口一大口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刘世杰来看望女儿,不知道这些年倪萍具体过得怎么样,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就记得记忆里的小女孩喜欢吃虾酱。
此时姥姥正和倪萍住在一起,与自己女儿的抱怨不同,老人很欣赏这个前女婿,刘世杰一进门就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几道家乡菜,又说他是个“有情有义”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倪萍也渐渐理解了父母间复杂的故事,父亲并非不爱家人冷硬无情,只是性格使然,终究不能勉强,渐渐地也没那么偏激了。
刘世杰在北京住了两天,临上回青岛的飞机前,刘世杰问女儿“以后你回青岛,我去看你行吗?”
父亲的小心翼翼终于在倪萍心中多年的冰墙上凿开了一丝裂缝,她主动说“以后回青岛,我会去看你。”
事业有所成就的倪萍,爱情上也迎来了开花结果。
在校期间她认识了自己的初恋男友郭达,也是后来著名的小品演员。
当时的倪萍还没毕业,就已经在演艺圈备受瞩目了。此时的郭达只是一名小品演员,而且还没有什么名气。
两人身份的悬殊和郭达家庭情况,因此倪萍的母亲反对两人的恋情,为此倪萍还与母亲大吵了一架,最终倪萍和郭达的感情只持续了一年不到,就宣告破裂。
后来倪萍在主持《综艺大观》期间 ,又认识了当时刚回国的陈凯歌,她被陈凯歌身上的气质所吸引,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倪萍和陈凯歌当时的工作都十分忙碌,陈凯歌回国后着手准备拍电影,倪萍就在背后默默支持他,陪伴在陈凯歌身边付出多年。
然而倪萍多年的付出最后并没有得到对应的回应,她一直在背后默默等待陈凯歌点头。
在女儿陷入恋情的初期,父亲就对陈凯歌不婚的想法感到担心,打电话时时常委婉地提醒女儿不要过度沉迷,可当时正陷入爱情之中的倪萍并没有理解父亲的言外之意。
直到陈红出现,陈凯歌对倪萍感到抱歉,却还是离开了她,选择与陈红到美国结婚。
这打碎了倪萍的美梦。和陈凯歌的这段恋情也成为了倪萍一生的伤痛。
两人彻底分手后,父亲也没有过多地念叨女儿,只是安慰女儿人生所遇之事多半不如意,无需介怀。
离开陈凯歌以后,倪萍经人介绍认识了自己的第四任男友王文澜,相互了解后两人进展得不错,各方面的条件也都符合。
倪萍也展开了自己的第四段恋情,并在一年后宣布结婚。
为了丈夫,倪萍在40岁高龄的时候仍然选择了怀孕,并给丈夫生下了儿子虎子。
对于女儿终于开始倾向稳定的生活,刘世杰也表现得很开心。倪萍回去看他的时候常常提起自己的孙子,一副挂念又开心的样子。
年岁渐长,初为人母的倪萍愈加能理解到父亲的关心,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的温暖。
倪萍和刘世杰的相互探望更频繁,也会主动关心并给父亲和继母买礼物。
回首萧瑟处,归去
然而就在倪萍本该享受美满生活时,命运好似又给她设置了“一道坎”。
1999年春晚,赵本山在表演小品《昨天今天明天》的时候,说“倪萍就是我梦中情人”,当时镜头给到了正坐在台下的倪萍,笑的温婉又美丽。
谁也想不到就在几天前,倪萍的儿子却被刚诊断出患有先天性白内障,再次受到打击的倪萍仍然站上春晚的舞台,给观众带去了一如往常的笑容。
直到下台后想起儿子的病,才忍不住落泪,她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治好自己的儿子。
虎子的病很麻烦,治疗费用花销甚大,倪萍的生活再次拖入谷底,幸好家里人都十分关心,倪萍的母亲甚至搬了过来帮忙照顾孙子。
刘世杰听闻后更是频频打电话询问情况,对此倪萍只能对父亲表示放宽心。
令倪萍心碎的是,丈夫王文澜得知噩耗后并没有肩负起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两人随后离婚,孩子的抚养和治疗由倪萍独自负担。
刘世杰听闻后很是担忧女儿,倪萍带儿子出国治疗期间也时常想念。
然而刘世杰此时年事已高,早先查出了糖尿病,很快病入膏肓。
2005年,躺在病床上的刘父,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看一眼女儿,听她叫一声父亲。哥哥含着眼泪给倪萍打了电话,倪萍二话不说当天就赶回了山东。
在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倪萍只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瘦骨嶙峋的老人,倪萍忍不住心里一紧,握住父亲的手,父女间的隔阂到底是融化在了这一握中。
好在虎子暂时安排在美国那边治疗,倪萍的母亲过去照看,倪萍在国内挣钱养家,还能够及时照看父亲。
父亲生命的末期,倪萍出钱出力,亲自照顾父亲。
从看病到日常洗漱一样不落,倪萍亲自服侍父亲起居。父女俩没有长期一起生活的感情基础,可这些脏活累活麻烦活倪萍从来没有抱怨过。
在安静的病房里,倪萍看着卧床的老人,想着过去跟着母亲生活的种种不易,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给父亲盖好被子问他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那一声“爸爸”没有喊出口,但父亲应该是“听”到了、感受到了,因为他面对微笑地走了。
自从倪萍7岁跟母亲一起生活后,父女在39年后,终是在无声中的泪水中和解了。
自从儿子确诊后,倪萍一直国内国外两头奔波,为儿子的病倾家荡产。事情也终于有了转机,虎子在十岁的时候终于痊愈,可是刘世杰却看不到了,这是他生前一直念叨的事。
倪萍在演艺圈是出了名的孝顺,但在评选演艺界最孝顺的艺人时,她却婉拒了这份荣誉。
倪萍认为她所做的事都是作为子女该做的,不必拿出来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表扬。就像一个人,不偷不抢,本就是当做的本分,不用拿出来表扬。
倪萍的一生,命运给她的太多苦,可她却把苦酿成了另一种风味。
她终生热爱阅读,对孩子的教育也是温柔却不失原则。
从倪萍的访谈中我们不难看到亲人对她的影响——姥姥的热爱和坚韧,母亲的刚强和倔强,父亲的宽容与忠厚,都给了倪萍宝贵的学习榜样。
曾经父亲是倪萍不能提及的痛苦,但随着十几年的了解,她也明白哪怕是相爱的家人,也会有不得不伤害彼此的苦衷,但这并不代表爱就是不存在的。
这也许就是千帆过尽,倪萍依旧能够微笑面对人生,看淡种种过往的原因。
如今倪萍总算苦尽甘来,家庭幸福美满,儿子也健康成长,生活终于归于平静和圆满。